松阿哩乌拉,这是女真人对松花江的称呼。在满语里,松阿哩乌拉乃天河之意,这样富有诗意和脉脉温情的名字,注定了松花江自古以来的绰约多姿。“先有乌拉,后有吉林”,当这条“天河”蜿蜒流过小镇乌拉,秋风悲笳沉淀了千年的风霜,铁马冰河唤起了我们对这片龙兴之地的追忆。
农历七月十五,中元节,敬祖尽孝,这也是民间初秋庆贺丰收、酬谢大地的节日,按例要祀祖,用新稻米等祭供向祖先报告秋成。而我们恰巧在这一天走入乌拉古城,追访先贤,体会关东山河的风情万象。
2008年,乌拉街满族镇获得“中国历史文化名镇”称号;2017年,成为国家住建部公示的全国第二批特色小镇……历史赋予了每一个人的使命,让吉林市这座历史文化名城被更多人知晓,该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。
除闻铁马风声外 满院沉沉花草香
“城峨峨,台巍巍,风云苍莽天四垂。霸业王气盘今古,金耶辽耶主者谁?繄惜东京上京路,宁江长春几节度,元明往矣清室兴,太祖亲征乌拉部。”
一首乌拉古台歌,唱尽乌拉古城的沧桑与苍凉。
魁府,位于乌拉街满族镇政府办公楼西南处。
这天清晨,我们叩开厚重的古宅大门,这座带有浓郁满族特色的二进四合院便展现在眼前。主体建筑正房设于南北中轴线上,两侧厢房东西对称。建筑为硬山顶抬梁式,斗拱、木架结构,前出檐廊后出梢,磨砖对缝,百年古宅,建造精良。
曾经的主人名为王魁福。史料记载,这是一位征战四方的将军,擅长骑射,入八旗军之后,先后从征于湖北、甘肃、新疆。伊犁之战中,他浑身浴血仍不退缩。后来受到光绪皇帝嘉言慰勉,升任副都统。
古稀之年,他荣归故里,建造了这所宅院。旧府邸,大宅院,或许只有百年前的明月,犹记将军“朔气传金柝,寒光照铁衣”的峥嵘岁月。
后府的主人,是打牲乌拉地方总管三品翼领赵云生。后府内分庭院、南园、西花园三部分。外墙以水磨青砖砌成,门楼檐下是砖刻浮雕:福禄与三星、天官赐福、和合二仙、刘海戏金蟾……房东侧筑有8米多高烟囱,挂着铜制雀铃。清风徐来,铃声清脆。
作为第三十一任打牲乌拉总管,赵云生为后人留下了两部地方文献。他先是主持修纂了《打牲乌拉志典全书》,该书辑录了总管衙门200多年的奏章、册报等多类档案材料,接着又主持编纂了《打牲乌拉地方乡土志》,记录了乌拉地方的山川地理、户籍人口、人物风俗。今天,这两部志书成为研究打牲历史和乌拉乡土文化的重要史料。
据考证,在乌拉三府中,数萨府的建筑年代最久,距今有200多年的历史,为典型的清初时期二进四合院格局,系时任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第十三任总管(正四品)索柱的私邸。萨府有门房三间,正房三间,东、西厢房各六间,正房有套间,间壁为松木板结构。
这所历经风云变幻的老宅如今与吉林三中为邻,也曾为教师的教研室。每日清晨,伴着学子们的书声琅琅,育桃李,自成蹊。
庭前野草闲花,掩不住古宅的百年沧桑。如今,我们看不到当年的鸣镝飞响,只有古木旧屋,散落着历史的遗香。
江流石转,时移物迁。为了保护好乌拉古城的历史标记,乌拉街满族镇政府制定“保护为主、抢救第一、合理利用、加强管理”的文物工作方针,工作人员围绕历史文化名镇建设,不断探索文物保护与文旅融合发展的方法和途径。
赵幸,乌拉街满族镇党委副书记。说起对三府及乌拉古城文化的保护,这个快言快语的东北姑娘带着一种自豪,“以前下雨,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家窗户关了没有,现在最先想到的是三府的窗户关严没有。为了保证三府院内的干净整洁,我们还会定期对府中的杂草进行清理。镇里还与镇内居民签了文物保护告知书,将文物保护的重要性向居民作宣传。”
如果历史可以窖藏,三府,无疑是乌拉古镇最醇香的酒。
渡头余落日 雾凇满江村
“夜看雾凇晨看挂,待到近午赏落花”,观雾凇奇景,首选雾凇岛。
这个位于松花江上的小岛四面环水,每年11月中下旬到第二年2月,众多游客和摄影爱好者纷纷慕名前来。
琉璃世界,野鸭翩飞,冰天雪地依然奔流的江水,让韩屯村成了冬季旅游最热景区,与长白山、雪乡共同成为东北冰雪旅游的黄金三角。
雾凇岛上建有满族文化展览馆,馆内有乌拉街的发展史、百姓采参的方法、打牲乌拉进京朝贡的场景等。韩屯村在发展文化旅游上下了大功夫,不但打造出满族民俗文化特色项目品牌,还向外地游客宣传了浓厚的满族文化:萨满祭司、鹰猎、满族餐饮、满族体育娱乐……
在村民胡丽梅经营的民宿“雾乡影苑”里,我们看到了“关东八大怪”的年画,“窗户纸糊在外,养个孩子吊起来,十八姑娘叼个大烟袋……”
胡大姐20多年前就开始经营民宿,如今这个民宿占地2400平方米,有70多个房间,“接待百十来号人都没问题,包他们吃得好,玩得好,不想走。菜品以农家菜为主,小鸡炖蘑菇、猪肉炖粉条、年猪烩菜,还有满族乌拉火锅……”满族的乌拉火锅有讲究,老汤做底料,食材下锅也是有顺序的,“先飞禽,后走兽”。游牧民族的生活习俗,用美食的方式得以延续。
巧者善度,知者善豫。
韩屯村的民宿过去都是散户经营。后来,村委会整合资源,把80多家大小民宿联合起来,做成一体化经营模式,更好地为游客服务。
雾凇岛的渡口前有一株古树,树龄150年。村书记胡彦说起这棵老树,眼里满是兴奋:“这可是我们岛上的老宝贝!六七十年前没有桥通雾凇岛,上岛要靠轮渡,有时船就要在老树上绑过江绳。这棵老树,不知道渡了多少人啊!现在的船都是动力驱动,老树被我们保护起来了。不只是老树,我们还对岛周边的水域进行了治理,经过多年的坚持,水清得见底不说,前几年还在水里发现了5米长的鲟鳇鱼。在东北,百姓把鲟鳇鱼看成一种龙,民间管这个叫‘祥瑞’。其实哪有什么‘祥瑞’啊,就是环境好了,绿水青山,才引得一些挑剔的飞禽走兽来到这里。”
正说着,一只白鹤从渡口飞过,百年老树在斜阳的余晖中摇动它的树枝。
待到满天冰雪时,这里又该是怎样一副如画美景!
君王堂前供 尽入百姓家
乌拉古城黄金时代的开启,便是打牲总管衙门的设立。
顺治年间,一道圣旨,诏令在乌拉地方设立打牲总管衙门,打牲衙门之职,专为宫廷皇家采捕贡送各类方物特产。从此,打牲总管“奉天子之家事”采卖贡品。而古城乌拉,成为最早的“免税特区”。
我们且翻看一下当年的月贡、岁贡、皇帝寿庆的万岁贡:东珠、人参、鳇鱼、鲈鱼、杂色鱼、山韭菜、稗子米、铃铛米、生熟鱼条、燕窝、百合、山药、松子、松塔、白蜜、蜜尖、生蜜……
人参非长白山、兴安岭不生,鳇鱼非松花江、黑龙江、乌苏里江无有,鹿脯以长白山中烧制的“果木炭”烤之绝香,火锅用独有的长白山红松塔作炭方有至美之味……皇室内府在垄断这些方物特产之时,也改变了这一方山川土地的命运,山为“贡山”,水为“贡河”,一切山中之宝、水中之珍,皆为皇室专有。
时光流转,岁月演进。没有了朝朝岁岁的进贡,乌拉街渐渐宁静下来。寻常百姓的生活不需要喧嚣,他们更喜欢“平明闾巷扫花开,薄暮渔樵乘水入”,享山河之利、通衢之便。如今,那些只有皇家才能享用的贡品,真真实实地回到了百姓的生活中。这份幸福,才是古城真正的黄金时代。
镇里的白小米颗粒小而饱满,色白味香,带点甜味,营养价值高,是清朝皇后皇妃怀孕期间和产后必备主食。如今它成了本地的特色农产品品牌,带动村民集体增收。
好水好土出好稻,北兰村利用村集体机动地种植甜黏玉米,与食为天有限责任公司合作,形成订单式销售模式,筹建笨榨豆油生产线,建设大型拱形棚4座,主要种植香瓜、茄子等蔬菜水果,采取统一销售的方式完成农产品售卖。
亚复村以收割机项目为产业主方向,利用民委资金和乡村振兴产业项目扶持资金210万元采购农用收割机13台,利用村集体扶持资金50万元购入钩机2台、铲车1台,村干部沟通协调工程项目,预计年收益15万元。今年,他们新建两座大棚种植蔬菜,预计年收益达到4万余元。
这座古城,一直不乏英雄的故事。康熙年间平定罗刹侵略时,打牲衙门内有1000兵丁随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出征作战,收复雅克萨。乌拉兵之勇,一时远近传诵。
如今,暗淡了刀光剑影,远去了鼓角争鸣,乌拉街的居民,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打造美丽家园,修缮公厕、下水,新增路灯……
华灯初上,老宅的蛛灰在雨后静静记录着历史的过往,而在老街上来来往往的居民,脸上的欢乐是那样的真实亲切。再过不久,该是稻花乡里说丰年的时候了。轻唤一声“松阿哩乌拉”,仿佛天河之水温暖了整个深秋。
报道小组成员记者 李 巍 董雪扬 王 欢 闫潇予 孙桂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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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 凌西政 通讯员 朱建伦 摄
(江城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巍 松花江网编辑 杨世阳)